央行副總裁陳南光在1月號的《銀行家雜誌》中,以「房價波動與金融穩定」為題發文,既指低利是房價上漲主因、央行應升息,又批央行未負起該有的責任。這篇文章引發的問題,除了國內房價與政府打房政策問題外,還有一個「有趣」的問題:何時央行副總裁是如此的「局外人」?
這篇分上下2文、雖過7000字的宏論,先是論述房價與低利率有密切關係,「台灣央行的寬鬆貨幣政策是推升房價上漲的主因之一」,再談相較國外,台灣房價早已「超漲」;接著批判寬鬆貨幣政策的諸多負面影響,最後婉轉的建議央行應升息因應房價上漲,同時批央行『不應以房價居高,非單一部會所能解決」為由,將因應房價上漲的責任,與其他部會「分享」。』
文中所述不少值得正視的問題與現象,例如,寬鬆貨幣政策帶來的負面影響,確實已成為一個嚴重的問題:貨幣寬鬆利率又低,很容易鼓勵冒險,因所威脅金融穩定,再者寬鬆讓房價上漲,會吸引更多資源投入,而導致資源錯誤配置。最惡劣而嚴重的後果是:無論是低利帶動的各項資產價格上漲,或是「錢滾錢」遠比勞力賺薪資快速等因素,因此拉大貧富差距─還記得占領華爾街運動吧?而且,這些問題與影響是全球性的。
這也是為什麼要支持政策壓低房價、打擊炒房政策的原因。
不過,整個論述中還是有幾個問題有待商榷。一個是把房價完全歸因於寬鬆與低利,未必完全說得通。台灣的房價起伏、房市景氣循環,有其外在因素帶動:從N年一循環的財富累積因素、經濟表現榮枯,甚至匯率,稅制與政策因素,都會牽動房市與房價;寬鬆政策與低利率,當然有助房市,但影響房市的因素更多且複雜。
再者,貨幣政策寬緊、利率高低,需要關照的因素不是僅止於房市、房價,整體經濟景氣情勢、國內外資金多寡、國際利率高低、甚至匯率、國內靠利息過活的退休族生活等,都可能會是央行必須考量的因素─幾年前央行就曾因熱錢因素而降息。
因此,認為央行就是該升息、收緊資金以壓制房價上漲,未必正確─例如,2年前國內價已蠢動,但當時疫情來襲、經濟低迷、全球力行寬鬆與降息,台灣那來升息、緊縮貨幣政策的環境與空間?但如果偏執狂到認為貨幣政策就該「為房價而生、為房價而死」,就另當別論了。
此外,雖然央行貨幣政策確實是可影響房價的因素之一,但還有其它因素影響著房價,在不同時空環境下,有時其它因素的影響力更大。最明顯的就是稅制,台灣稅制長期未對房屋交易課徵資本利得稅,形同獎勵炒房;但2016年實價課徵房地合一稅上路後,就讓房市走入空頭,當年即使利率仍低、貨幣政策走寬鬆路線,房價還是下跌。但現在的時空,稅制對房市的影響就不比當年了。
事實上,與房市有關的部會不少,也都有其重要性:例如建築主管機關是內政部,在預售屋炒房嚴重時,內政部如何打擊這種「轉單」,就有其重要與意義;房市相關稅率高低,當然是財政部主管,但如果涉及打擊「囤房」、拉高持有成本事項,則又與地方政府如何訂定房屋稅率等有關;要從金流上控管流到建築房市的資金,則不僅是與央行的「選擇性信用管制」有關,更與金融主管機關金管會的規定與金檢有關。更根本的以公宅供給調節房市供需以壓制房價,也是從中央的營建署到各地方政府都有責任。
因此,要打房(好聽婉轉的說法是「健全房市,穩定房價」)成功,需要的應該是「一套組合拳」,而非靠著翻來覆去的一招「黑虎偷心」(貨幣政策)就能奏效。
不過,這次政府出手打房,看來局勢不妙,因為房價持續升高、房價所得比再到高點;別說想讓房價下跌,甚至讓其漲幅稍緩都可能作不到了。此時政策要加緊打房力道,儘快升息當然有必要,但不僅於此。升息1、2碼,不能說完全無效,但也可能效果是「小到無感」此時需要的是「一套組合拳」才且能稍有效果;升息1、2碼,不能說完全無效,但也可能效果是「小到無感」。
當然,最有趣的是陳南光的角色。陳南光是台大經濟系教授,在蔡政府上台後進央行擔任副總裁,外界視其為綠營重點栽培的「中央銀行家」,未來有望接任央行總裁。
不過,陳南光擔任副總裁後幾次在外發表文章、或為書作序,都對央行政策大加非議,某些批評顯然是針對前總裁彭淮南或甚至現任總裁楊金龍,以官場倫理看是怪異。說好聽是「不改學者本性」,說難聽是「狀況外、二百五」,因為政務官說「以個人身份發言」、「代表個人看法」原本就是荒誕。
坦白說,既為央行副總裁,就該是「局內人」,該是讓想法與政策落實成真,只能在外寫文章,炮打央行政策,撇開官場倫理、行政倫理等不談,豈不是公告周知,這個副總裁就是「局外人」?